2023年暑期接近尾声。近两个月内,旅游市场在经历三年疫情的市场沉寂之后,呈现出爆发式增长的强大效应。在有些滨海景区,甚至首次出现客流翻倍。
记者广泛采访山东境内一批有代表性的景区、旅行目的地和旅行机构发现,暑期旅游需求的集中释放,带来了导游紧缺等难题。有的旅游线路,纵使导游费翻番,也找不到人前来“救场”。有旅游业内人士建议,当下的旅游市场,人才短板问题亟需解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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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天都是黄金周”,滨海旅游异常火爆
记者从山东淄博博山红叶柿岩旅游区获悉,从7月6、7号开始,到8月16日,旅游区共纳客22万人左右,旅游收入达1500万元。旅游区总经理李鹏介绍,从全省看,每年暑期,海边都是大热门,青岛、烟台、威海、日照,成为全国游客向往的目的地,省内游客也是纷至沓来。今年,内陆一些知名景区客流也相当不错,呈现出百舸争流、百花齐放的盛况。
“这个暑期真把我累死了,每天累够呛。”5A级景区山东地下大峡谷·地下萤火虫水洞总经理申有功说,感觉每天都是黄金周,每天眼前都是人。景区全体员工从早忙到晚。
得益于疫情后的消费持续释放,今年暑期,山东滨海旅游异常火爆。
作为中国北方一处“一站式滨海休闲度假目的地”,青岛红树林度假世界这个暑期客房预订火爆。旗下的珊瑚酒店、椰林酒店、魔法酒店三大酒店,共有1841间客房,平均入住率达到90%以上。
对红树林来说,暑期“撞上”啤酒节,人气更旺。盘算下来,整体收入较2019年同期增长35%。
山东烟、威两市夏日气候舒服,游人瞩目。威海荣成市西霞口旅游公司总经理梁军党介绍,从8月1日起,神雕山动物世界、成山头、海驴岛三大景区加一个缆车观光项目日均纳客6万人次,达到往年“十一”黄金周高峰日水平。“天天都是高峰”让旅游公司的工作人员天天处于满负荷工作状态,“快要绷不住了”。
梁军党介绍,今年暑期整体天气情况对旅游业来说也是利好。除了等台风那几天动物世界、成山头、海驴岛三大景区每天纳客4万多人,其余都是每天纳客6万人以上。算下来,今年暑期客流增幅达到194%,接近倍增。
据梁军党介绍,由于今年客人来的太多了,入园又早,景区全员6点就上班,6:30到7:00所有景区点开园。下午4:30,尽量就不让游客入园了,即使这样,不到7:00根本下不了班。为了保证服务质量,公司加大了对员工的激励,有的员工能拿到日常收入的150%。
另据新绎旅游烟台公司的副总、虹口1920街区的总经理赵佳君介绍,2023年暑期烟台旅游人气爆棚,市场消费旺盛。烟台长岛游客接待量已经超过了2019年同期纳客量;烟台芝罘区没有收费景点,但街区和酒店游人很多。相比7月份,此处滨海游热度8月份更高。
但是,采访中,也有旅游从业者反映,尽管今年客流旺盛,但是游客整体消费能力出现明显下降,感叹“旺丁不旺财”。
由山水观光向度假项目倾斜,深度游趋势明显
盘点2023年暑期突出特点,很多旅游业者提到“度假”。在三年疫情之后的这个暑期尤为明显。
8月15日,有旅游景区老总表示,暑期旅游市场并不像外界传得那样火爆。但是,济南九如山景区一位相关人士对此说法持明确反对态度——认为上述景区尚没有摸准旅游市场的脉,假日旅游市场已经不可撼动地向度假明显倾斜。继续沿袭传统山水观光的路子,只能越走越窄。
作为江北最大的民宿聚落,九如山度假风景区推出近十个中高端民宿产品项目,每一个项目的客群定位都十分精准,引入社交、情景化等先进的理念。每间客房的均价在两三千元以上,仍炙手可热,周末则“一房难求”。
据介绍,2023年暑期九如山民宿较之前高峰2019年同比增长近50%。将很多因为时间等缘故出不了国、出不了省的高消费游客“捂”在本地。
暑期文化体验游升温明显。暑假期间,济南长清大灵岩寺景区7月份接待游客2.69万人次,同比去年增长37.4%;7月份实现营收150万元。8月预计实现游客量3.2万人次,预计实现营收162万元。如此增长势头,对该景区而言,已属罕见。
针对暑期学生群体较多,大灵岩寺景区调整战略,一是开发国学产品灵岩寺“乾隆御题”“碑林”等,衍生出文化创意服务,复刻碑供青年学生们拓印、临摹、齐颂等,通过这种方式,让古人励志、修身养性的好诗文、名言警句启迪青年学生,令其收获颇丰;在二次消费方面,独具匠心地开发了以“灵岩十八籽”为主打的文创产品,寄托了对未来的祝福,上市即受到学生们喜爱;景区还开发了以“一碗素面”为主打的素斋美食以及禅茶、茶艺等茶文化体验项目,大学生对此分外“捧场”;登山观光搭上健身康体的快车,沿方山御道设置了一线天、巢鹤亭、观落日等网红打卡点,吸引青年学生上山健体、益性增智。
烟台虹口1920街区总经理赵佳君注意到,2023年暑期,游客一地深度度假的趋势比较突出。这类游客以酒店为大本营,一住好几天,深入探访周围的景区景点、人文风情,感受市井的烟火气,喜欢去街巷探索,深入小众景点,是今年暑期明显的特点。
暑期导游费翻番,还找不到人“救场”
济南国信旅行社董事长张晓国是一位全国优秀导游员,在疫情开始之后,变身成网红讲解员,暑期期间更是奔波在全省各地景区。他说,今年暑期旅游业实在是太火了,各个交通节点、高速服务区都是游客如潮。旅游业在三年疫情之后确实出现“报复式消费和增长”。
据介绍,暑期全国各地旅行社最挠头的一件事就是缺导游、找导游。北京的一些同行团多到接不过来,把电话打到山东寻找导游,而且有多少要多少,可以直接上岗。结果,不少山东同行答复,本地的导游资源同样也很紧张……
在此情形下,原来的导游费势必上调。据了解,原来带团走泰山-曲阜线一天收费200元,暑期要到四五百元,还找不到人。除了导游,大巴车、酒店也纷纷提价。对此,不止一家旅行社感叹“不赚钱”。但是,这对旅行社来说,毕竟是缓了一口气,面对巨大的旅游市场,都想上去分一杯羹。
山东省旅行社协会副会长、临沂国旅总经理杨兆坤说,今年暑期国内游火爆,出境游恢复到往年水平还需要时间。“市场行情会越来越好,现在能甩开膀子干了,加油吧! ”
在出境游暂未起来的情况下,国内游成为众旅行社的抓手。利润虽然没法跟出境游相比,客单价也下降了不少,但暑期接待的人数多了,利润还是有的。
骑摩托出行享受暑期,玩法越来越破圈
7月30日,据济南三阳摩托售后人员程广宇介绍,他和三个朋友驾乘三辆摩托车,早晨六点钟从济南出发,下午4点就到了威海。在威海的5天内,玩了刘公岛等景区,驾驶爱车走街串巷游览,在海边看随处熙熙攘攘的人流。过夜方面,从两三百块钱的民宿到五六百元的酒店都住过,自己的车上还拉着几个人的帐篷。饭正常吃,但是既然到了海边,总得吃上几顿好的吧?各种海鲜都上了。回来算账,自己一共花了3000多元。
记者注意到,像小程这种旅行玩法,在旅行社、交通部门,甚至是景区、宾馆都统计不到相关数据,旅行信息无法纳入“旅游消费大数据”。这些年,总有一些旅行社纳闷,这么多的人嚷着出游,却较少找到旅行社,人都去哪儿了?此为原因之一。
赵佳君介绍,时下,消费能力较好的游客,比如部分北京和上海方向的来客,对富有地方特色的历史文化、生活方式很是好奇,他们喜欢走街串巷地探索,喜欢去体验本地人真实的生活。但是,在这方面,很多旅游城市显然尚没有做足功课,也没有营销的意识,同时意味着,未来开掘这类市场会比较有潜力。
很多游客还提到,诸如抖音、大众点评、小红书这些平台在如今这个时代,为旅游做了很多的连线和背书。很多注重宣传并有口碑的地方菜餐厅,今年暑期被这波网络流量带来的旅游红利所带动,成了“风口上的猪”。
需求不断积聚,市场出现“堰塞湖”现象
山东旅游职业学院党委书记闫向军曾任省旅发委市场部门负责人,多年来,他一直是旅游市场冷静的观察记录者。
闫向军在其最新一则公号文章《淄博烧烤之后旅游业的另类观察》提到:三年疫情形成史上罕见的旅游需求“堰塞湖”,在2023年旅游业恢复振兴过程中,要区分哪些产业行为带有“泄洪”特征,哪些则是产业变革调整。
他所说的“堰塞湖”中,有近些年趋热的避暑游、亲子游、研学游等等需求,一群群千万级客群排浪式进入旅游者行列,使得需求不断地累积,成了“堰塞湖”。
在今年暑期,这种“需求的积聚”还有很多。
上述公号文章提到,“7月初海口市周杰伦演唱会4天吸引15.46万人次游客入场,省外游客9.51万人次,占游客总数的61.5%;8月初西安市TFBOYS演唱会场馆内观众11.8万人,其中外地购票用户占到了83%。据统计,今年全国已经举办了400多场演唱会……已经超过了2019年同期水平。”闫向军认为,以上这些面向年轻受众的演出同样存在“堰塞湖”现象,2023年五一假期延续至今是三年沉寂期的释放过程,对此应有清醒认知。
7月下旬,记者前往5月份刚开馆的青州博物馆新馆参观,看到参观者川流不息,距离场馆一公里已经停不下车。一座新馆落成,又引发多少人向着青州而去?
对今年暑期旅游市场的调查发现,不仅山东,国内旅游市场一片供销两旺。从山东走出的徐州欧乐堡项目总经理王萍喜向记者透露:今年预计截止到8月底就可以完成全年计划,今年徐州旅游市场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大繁荣景象。当地欧乐堡、徐州乐园、方特、九顶山野生动物园、园博园形成“五园同庆”,简直颠覆了徐州旅游传统格局。
暑期热暗含行业隐忧,人才短板亟须解决
能执掌一家新面世的山水景区在旅游市场杀出一匹黑马,山东红叶柿岩旅游区总经理李鹏“不简单”,作为一名久经旅游市场摔打的知名旅游职业经理人,他发现景区火爆背后的一个命门:市场定位是否精准、产品策划落地是否及时;服务质量能否跟上游客维权意识的提升;以及,能否做到精准、快速与善于审时度势的市场营销。他认为,关键的关键,落在人身上,拼的是团队的厚度。
人如潮、车如海的暑期假日旅游市场,背后要靠一大批专业的精英旅游人才做支撑。
疫情期间,也有旅游从业者选择了转行。曾经在潍坊弘润温泉小镇任总经理的韩永国就是这样。韩永军1982年出生,他说,自己2022年2月1日(大年初一)正式准备律师资格证的考试。他当时认为,疫情会对整个文旅产业产生深远的影响,未来整个行业将免不了要处于下行,或者面临较长的低谷期。为了实现自身价值,他选择了转行。目前,他已经作为一名律师,正式在山东春盛律师事务所成为了一名执业律师。
韩永国的经历,只是行业内的一个缩影。三年疫情中,旅游业流失的人才有多少?具体到酒店、景区、旅行社、旅游民宿、演出、乡村旅游……数量不得而知。谈及此事,有坚守本行业的人士用“失血”来形容。现实中不仅培育精英人员不容易,即便是培育旅游这根链条上的一名普通熟练工,也并不容易。
面对记者的采访,山东红叶柿岩旅游区总经理李鹏建议,相比于其他很多重要领域需要资金扶持,在疫后启动国内大循环的当下, 以山东为例,尽快在全省范围内培养1000到2000名的职业文旅景区操盘手非常必要。他认为,没有这个人才战略做支撑,很多好的文旅项目落不了地。
他认为,受观念等种种因素掣肘,目前山东旅游职业经理人紧缺。很多处于该岗位上的人,本身是政府或国企或管委会的人,未能真正做到“下海”。客观上导致“闯劲儿”有所不足。山东若想在几年内尽快赶超先进省份,必须在此方面发力。
“投上一个亿,放在项目上可能什么都看不见。但若放在人才培养上、团队打造上,那可能真的能做到事半功倍。”李鹏说。